文字:小七| 讲述 : 于昕
我把车从地下商场往外开时,传来一阵悠扬的口琴声。女儿趴在车窗边兴奋地指着一个人影说:「妈妈,你看是保安叔叔吹的!」
我一抬头,看见过道的角落里一个年轻人正吹着一把口琴。车子从他身旁经过时,那张吹着口琴的脸庞一下让我想起了二十多年前家属大院里的门卫李叔。
我十二岁那年,家属院门卫室搬来了新住户。姓李,四十多岁的模样,我们都喊他李叔。李叔会吹口琴,每天傍晚开饭时间一到,窗外就会飘来悦耳的口琴声。
《亚州雄风》、《祝你平安》、《让生命去等候》都是那时最流行的歌曲。不过李叔吹得最多的还是《军港之夜》,因为李叔是一名退伍军人。
除了爱吹口琴,李叔最爱带着妻子房姨在院子里给大家修理自行车。听家里大人们说,李叔家在河北,在吉林当兵时认识的房姨。房姨是吉林磐石人,几年前家里盖房子时砸伤了腰,自己没当回事儿给耽误了,导致后期左腿吃不住力站不起来。
李叔推着妻子跑遍了各大医院,还是不见好转。一晃五六年时间,就连房姨的娘家人都劝李叔算了吧,还是把钱留着供闺女上学。可李叔听说长春有个老中医的偏方能治好妻子的病,便带着妻子来到了长春。
为了方便妻子看病,李叔就在我们家属区找了门卫的工作,每天下午李叔都会带着房姨去针灸、按摩,回来后煎药。
有一年冬天,小区里一位住户搬家时钱包丢在了门口。那个年代还没有摄像头,也没人看见。夜里李叔捡到钱包后更是不知道上哪儿去找失主,就骑上一个小时的自行车到了派出所。回来后写了一张边条贴在值班室的窗户上,直到联系到了失主。
或许是李叔为人厚道,也或许是小区邻居们的热心,自打大家了解了李叔的情况后,谁家煮饺子、包包子都会给李叔端去一盘。我跟着父母去早市买菜回来,也会学着大人们顺手往值班室的门把上挂上一袋青菜。
渐渐的,放学时我有时能看见李叔扶着房姨在小区的院子里一步一步地挪着练习走路。经过几个月的治疗,房姨的腿还真的有了好转。
一次晚饭后大人们闲聊,我听房姨说当年自己的父母是不同意她远嫁的,可后来看到她生病了,李叔死活都不愿意放弃治疗时,又感叹着自己嫁对了人。
中考后,有好长一段时间好像都没听到窗外的口琴声了。我问母亲,母亲说李叔带着房姨回河北了,因为房姨的腿已经能站起来了。
车内的电波传来一首熟悉歌曲,深夜的红,仿佛一夜之间被藏起来。记忆中长春的冬天似乎特别漫长,可窗外的树依然昂着头,好像已经牟足了劲儿似的,只等新的春芽。
我们常说,冬天都到了,那春天的风就不远了。就好像是李叔和房姨,熬过了那个严冬,终于等到了他们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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