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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尚界的另类“魔术师”

阅读量:3640189 2019-10-21




“在这个世界上,如果你不去冒险,什么都不会发生,你只会一成不变、停滞不前。”——Hussein Chalayan
对于英国时尚界来说,上世纪90年代是激动人心的,一批新时代的毕业生为时装业注入了新的活力。最知名的便是亚历山大·麦昆和侯赛因·查拉扬(分别于1992年和1993年毕业),被媒体描述为“冒险的创作者”,“一出场便吓坏了所有人,随后的一年在米兰、巴黎、纽约引领了全新的趋势。”
虽然这群设计师被公认为是开拓了时尚边界的破坏者和领航员,但侯赛因·查拉扬却对于混乱、恐惧甚至是时尚都不感兴趣,他的关注点在“现代人类学、政治、建筑、历史、自然、身体、行为和技术”。

一直以来他都有意识到,自己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时装设计师,“我只是在交叉灌输不同的学科,并在这个过程中创造一个新的类别”,这种清晰、知性的视野让查拉扬得以在行业的大起大落中游刃有余,同时创造出超越时尚的设计。

1993年,这位中央圣马丁的校友第一次在媒体的一片哗然中现身,当时他的毕业设计已经腐烂。从那以后,这位打破陈规者的作品集里就列出了一系列有自己独特叙述的创作,从那张著名的兼作木裙的咖啡桌,到Lady Gaga在2011年格莱美颁奖典礼上穿的外星子宫豆荚。

众多报道中,他名字的前缀总会带有“先锋”(Avant-garde)。查拉扬自己在 Instagram 上的简介中写道,“自1994年以来的另类时尚”。虽然不是包罗万象,但“另类”一词确实恰如其分地概括了查拉扬从1993年到2019年这25年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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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异性是一种天赋
“我认为拥有差异性是一种天赋。来自不同的地方,有不同国籍的父母,或信仰不同的宗教,让你接触到不同的烹饪方法,不同的思维方式,让你以一种非常独特的方式打开你的思维。但接受这种差异需要时间,当你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你会被欺负——想象一下我的名字伴随着你长大。”

▲ 少年查拉扬
查拉扬是塞浦路斯裔,在土耳其入侵该岛后,12岁时被送到英国寄宿学校。原本计划在 a -levels 课程结束后学习建筑学,因为他对人体与周围空间的互动方式很感兴趣,但当一个朋友告诉他,他将“整天建造办公大楼”时,他就转向了时尚。

▲ 1998年春夏,一群模特穿着越来越长的罩袍结束了时装秀
在沃里克郡艺术学院念了一年预科,然后在伦敦中央圣马丁艺术与设计学院学习时装设计。尽管他小时候曾因种族问题受到欺负,但在伦敦,他发现了一个志同道合的创意人士的世界,他们为这种差异而欢呼:“我认为对我来说,伦敦几乎就是一个独立的国家。我们伦敦人的世界观是自由的,一切皆有可能。你可以挑战社会和性的主流,你可以来自任何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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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头是对身体的兴趣

查拉扬对时装设计的兴趣不是源于对服装的兴趣,而是源于对人体的兴趣。正如他最近解释的那样:“我进入时尚界是因为我对身体很感兴趣。在文化的各个方面,身体都是中心主题,我们所做的一切最终都会影响到身体,我们所建造和设计的一切都在某种程度上反映了身体。对我来说,如果不与经验、身体或思想相联系,事情就永远不会那么令人兴奋。”

▲ HUSSEIN-CHALAYAN-SPRING-1998
虽然他在圣马丁学习过精准剪裁,但他的许多设计都是搭建在身体上的智力构想——更类似于建筑(这是评论他的作品时的一个常见观点)或雕塑(他在圣马丁的一位导师建议他转专业)。在紧贴身体并塑造身体的衣服,和围绕身体构造的衣服之间转换,证明了查拉扬的知识深度和独创性——这些不同的方法使他从商业的、可穿戴的衣服转变为博物馆展示的藏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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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点却是一场“葬礼”

对身体的兴趣接下来就引导了他对死亡的兴趣。1993年的毕业设计,查拉扬虚构了一场17世纪的谋杀,一个剧团的舞者被谋杀后掩埋。以故事为起点,他将为毕业设计制作的服装和着铁屑埋在土里,随着时间的推移,服装的面料以及配饰和土壤中的微生物接触产生变化,服装表面布满锈迹,这些锈迹如同分解和痛苦的纹理形状令时间走过的痕迹清晰的留存在服装上,他将这个系列命名为“正切流”(The Tangent Flows)这是一个与自然和时间共同创作的系列。他将抽象化的时间以服装为载体,让我们看到了它在面料上的具象表现。

这个系列让见惯了高级成衣的伦敦时装界为之震撼,整个系列都被著名的伦敦精品店 Browns 买下,并展出在独立设计师们梦寐以求的展示窗口之一(这是学生毕业作品第二次获得这一荣誉——第一次是10年前的John Gallia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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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场上的“魔术师”
对于他的毕业作品,查拉扬说:“当时,我喜欢这样的想法,你可以看着一件衣服,然后知道它经历了什么,或者可能是某个动作的结果”。从那时起,动态和变形的想法就成了他大部分设计工作的核心。
①将飞机机翼改造成高定礼服

在伦敦最著名的舞台 Sadler’s Wells,查拉扬的 2000 年春夏时装系列,模特们穿着简单、精心剪裁的连衣裙,背景是由他的长期合作伙伴、布景设计师 Alexandre de Betak 设计的纯白色。但在接近结束时,这位设计师跨界科技最令人难忘的一次尝试首次亮相:飞机裙。
一开始,这是一件由玻璃纤维和树脂制成的巴黎世家风格的礼服结构,一个小男孩走上台,用遥控器对着礼服,引发它像花朵一样折叠起来,露出了飞机机翼下的一堆粉红色薄纱。

查拉扬是一个平衡矛盾的设计者,他平衡了疯狂的创新和可穿戴设备。很少有服装能比这件飞机裙更能捕捉到这种矛盾的纠结,在这里,科幻的魅力让位于毫不掩饰的浪漫——这一切都要归功于那一点点的工程魔法。
②衣服折叠成客厅家具

仅仅过了一季,查拉扬又设计了另一件变形的礼服,颠覆了人们的想象:这一次,一张咖啡桌在巧妙的工业设计下变成了一条木制的圆箍裙。一开始,四张现代椅子和咖啡桌被各种装饰物覆盖着,尽管它们用的是卡拉扬标志性的白色墙壁,但看上去就像一个标准的家庭内饰。

当模特们在家具周围转来转去的时候,他们开始一个一个地搬东西,直到有四个穿着灰色连衣裙的模特出现,把椅套掀开穿上,最后把椅子折成手提箱,舞台上几乎空无一物。

接下来是最重要的部分:模特走到咖啡桌中央,拉了拉伸缩环,把它系在腰间,然后穿着它离开。

桌子变成了裙子,椅套变成了裙子,而椅框折成了手提箱。查拉扬用家具制造商取代了裁缝,他把时尚重新定义为一种便携式建筑。然而,他的故事讲的是轻装旅行,讲的是在战争时期不得不离开家,把所有的东西都带走。被迫迁移的混乱和无根感通过一个难民五口之家的开场场景被唤起,他们拖着脚走下舞台,边走边把围兜变成斗篷。
随着秀场的展开,家具变成了便携的私人物品,伴之而来的是刺耳的保加利亚人歌声存在感的凄凉。因此,无论如何想象,也不能把它仅仅理解为现代主体的无限的灵活性。
③一件衣服带观众走过时装历史

如果能创建一个礼服,不仅可以根据协议自行变动,而且能准确地从维多利亚时代变到20年代,或者1950年代的 New Look,变到 mod-inspired 的连衣裙?在查拉扬的2007年春夏系列中,他做到了这一点:通过一系列的6件机械连衣裙,查拉扬带领观众在20世纪的时尚历史中走马观花地走了一圈,最终形成了一长串更耐穿的款式,呼应了不断变化的礼服轮廓。


《Vogue》杂志的时尚评论家 Sarah Mower 在她的时装秀评论中讲述了这段超凡脱俗的经历:“这个女孩走进来,一动不动地站着,穿着一件高领维多利亚式紧身胸衣长裙,接着,她的衣服开始自动地抽搐、移动和变形。上衣打开,夹克后撤,裙摆开始上升,最后,令人惊讶的是,她终于出现了,穿着一件镶有水晶珠子的薄连衣裙:一个女人在一分钟的时间里在从1895年到20年代的时尚史上向前推进。”

所有这些都伴随着20世纪音频片段混音带呈现出来,包括希特勒咆哮的声音、音乐片段、空中轰炸、喷气式发动机。这不仅仅是一次对高科技的全面拥抱,查拉扬想通过一场对20世纪的回顾来激发观众的热情,以9/11事件后的乐观态度来展望未来。
④用发光的裙子传达环保信息

在查拉扬的2007秋冬系列开始时,灯光在雷声中熄灭,一个模特从黑暗中出现,她的裙子在15400个LED灯光下闪烁,被施华洛世奇水晶反射和折射,裙子如同屏幕一般显示一系列移动的抽象图案。不只是服装技术的复杂性让在场的编辑和买家倒吸一口气,还有他传递的关于人与机器之间关系的信息。

查拉扬毫不掩饰他长期以来对时尚行业固有浪费的鄙视,同时也承认他作为设计师的共谋。在他的LED服装中,他提出了一个非常理性的解决方案,用一件白色连衣裙的空白画布作为当天你想在屏幕上展示的任何服装的背景——拥有一件可以无穷变幻的衣服有什么可能是浪费呢?即使这不是最实用的解决方案,我们也不可能不被查拉扬对生态友好未来的幻想所吸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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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才是自己的家

▲ 作为比利时杂志《No。C》2002年9月刊的客座编辑,查拉扬在杂志中收录了尼科西亚国际机场一架破旧的废弃飞机的加长水平折页
或许是因为从小离家的缘故,在查拉扬的作品中,旅行一直是重要的主题,无论是从字面上还是从象征意义上,它都可以被理解为一段疏离和失落的旅程,同时也是一段自我发现和自我塑造的旅程。虽然卡拉扬的许多设计主题是技术进步的现代主义(飞行、工程、旅行和移动),但它们都被错位、迁徙和流放等更黑暗的主题所遮蔽。

▲ Airmail Clothing 1999
一件早期的查拉扬式夹克被设计成一个信封,从信封里抽出来,变成了一件可穿戴的衣服。他的 “Absence and Presence”(2003年春/夏)系列包含了可以转换成A3大小的信封并可邮寄的T恤。 “False Equator”(1995年秋冬季)包括印有飞机飞行路线的裙子和嵌入光纤的套装,光纤就像夜间闪烁的飞机灯光一样,追踪飞行路线。 


“Geotropics”(1999年春/夏)通过随身携带一把椅子的想法,探索了一种流动的存在,这样你就可以在任何地方坐下。这一概念孕育了后来的一个想法,即旅行可以是到达目的地的一种永久状态,也可以是到达目的地的一种实用方式。

▲ 《Place to Passage》
在他 2003 年的短片《Place to Passage》中,讲述了一个雌雄同体的女人在一个无人驾驶的豆荚里旅行,完全自给自足。从一个横跨伦敦的地下停车场出发,随着夜幕的降临,白色的飞行舱平稳而迅速地飞离地面约1米,它的喷射动力有规律地脉动着。
而其居住者吃、睡、做梦,只偶尔被微弱的气流打扰。飞行舱滑过整个欧洲工业荒地,从黑海驶近伊斯坦布尔,掠过博斯普鲁斯海峡,停在一个与它在伦敦的地下停车场一模一样的停车场里。

▲ 《Place to Passage》
“我们的生活处于不断变化的状态,在某些方面可能会影响记忆,可能会影响我们对家庭事物的依恋。在这种情况下,新的舒适区是什么?就是无论你身在何处都想要创造一个庇护所的整个想法。它非常抽象,在某种程度上,它就像孤独冥想,也许有点怀旧、缅怀的意味”。
弗洛伊德说,爱是乡愁, “love is homesickness”。每当我们梦见一个我们认为曾经去过的地方时,实际上我们梦到的是母体,那是我们所有人都曾来过但无法返回的地方。我们失去的第一个家,除了一种凝结的渴望,就是子宫,在查拉扬的豆荚里,也有一种对母性空间的怀旧。

豆荚一方面是柯布西耶1923年在他理性的“房子机器”中首次提出的现代主义理想的一个版本,“健康而且美丽”;另一方面,历史的痕迹和过去产生了自己的幽灵。与任何自给自足的乌托邦幻想相对的是怀旧和家的主张,即使只是一个想象中的家。因此,家的概念成为了普遍怀旧的对象,正因为它是一个想象中的家,我们无法回到它:“你不能再回家了。为什么?因为你已经在家”。
这支由这位时装设计师制作的短片,再现了他的许多主题,表明在时装界,我们都是移民,没有家这样的地方,时尚是在一个无根世界不断重塑和重建的过程,可能同时愉悦和疏远。就好比查拉扬自己的旅程。

▲ Kinship Journey – 2003 AW 用气球重新定义飞行
旅行本身就是一个无名之地无人之境,把我们带出文化和历史。就像精神分析学家J.B. Pontalis的怀旧者,“他的愿望是,在任何地方——无论他改变大陆、城市、工作、爱情——他都能找到自己生命诞生的地方,得到重生。怀旧承载着一种欲望,与其说是对永恒不变的渴望,不如说是对永远新鲜的开始的渴望”。矛盾的是,对起源的追求越是没有实现,它就越是通过无休止的探索和无尽的旅行而产生新的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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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re-Tension

▲ Gravity Fatigue
在为纪念侯赛因·查拉扬品牌25周年的系列活动做准备时,这位设计师发现自己的心思不断地回到一个不太可能的标题上:Pre-Tension 自命不凡。空洞的故作姿态,或被误导的野心大过任何实际的技能,在庆祝查拉扬的四分之一世纪时,这肯定不是第一个出现在脑海里的词。

▲ Gravity Fatigue
但正如作家 Dan Fox 在《Pretentiousness: Why It Matters》(自命不凡为什么重要)一书中所写的那样,或许我们完全误解了它的含义。 Fox 指出,自命不凡已经融入了最伟大的艺术,或者在这个例子中,是时尚:这是一种超越过去的尝试,或者是一种超越艺术家能力的尝试。试着突破界限,以失败告终,总比什么都不尝试要好。

▲ Gravity Fatigue
很少有设计师像查拉扬这样坚持不懈地突破界限,2015年,他还同比利时编舞 Damien Jalet 合作了一台现代舞《重力疲劳》Gravity Fatigue,作品不仅从他对多年的服装设计的理解出发,十八个章节里,还贯穿了他自己的塞浦路斯血统、英国成长的身份经历。

回顾他25年来展示的开创性设计,从可变形的飞机装到发光的LED显示屏服装,进一步的证明——如果你需要的话——一点点的自命不凡可以让路走得更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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