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伦多交响乐团(Toronto Symphony Orchestra,简称TSO)作为加拿大龙头乐团,可能会是现今国际乐坛上对“中华文化”触角最敏锐及最主动的旗舰级乐团,这与TSO所在地多伦多,是加拿大人口最多、高档商业规模最大、亦是华裔移民最多的城市有关外,加拿大是一个重视多元文化的国家更是另一个原因。当然,最重要的是近十多二十年不仅中国国势日盛,在国际间地位大大提升,中国音乐界的实力,能打入国际乐坛的人才,更是让各方刮目相看。
◎ 积极面对“中华文化”在这种情况下,TSO不仅重视当地的华人市场,更曾一度委聘当地的华人任公关公司,专职负责拓展华人观众;不仅如此,年前更开始办起中国春节音乐会,2016年第三届(2月13日),更将身为广州交响乐团等多个中国交响乐团的音乐总监余隆请去执棒,节目中不仅有李焕之应节的《春节序曲》,还有普罗哥菲夫的《罗密欧与茱丽叶》选段,同时还邀来北京京剧院著名京剧青衣演员王怡(Yi Wang)和乐团演出梅兰芳的著名京剧《贵妃醉酒》选段,压轴演奏《梁祝》,担任独奏的却是俄罗斯小提琴大师凡格罗夫(Maxim Vengerov),好一套将中西音乐及中西乐人并合在一起的节庆节目。
多伦多交响乐团.2016年2月13日由余隆指挥的猴年春节音乐会场刊封面(图片由作者提供)
和多伦多交响乐团演出新年音乐会的著名京剧青衣演员王怡
八年前笔者首次出席TSO的音乐会,当年的音乐总监Peter Qundjian是加拿大的指挥家,官方还特意指定一个“安震恒”的中文姓名译名;其时TSO在他的带领下,已走出了长达十年、几陷绝境的财政赤字困扰。但在2017年9月安震恒却公开宣布已辞去音乐总监之职,到去年6月底和乐团演出贝多芬第九《合唱》交响曲后,便结束他和TSO 14年的关系。这位年仅61岁的指挥家表示,他的离开只是因为觉得是时候,他要开始找寻新的发展,而凑巧地,之前他在东京弦乐四重奏(Tokyo String Quartet,简称TSQ),同样是拉了14年便退出。
多伦多前任音乐总监安震恒(Peter-Oundjian)
安震恒去年6月离任后,现时由指挥大师安德烈·戴维斯爵士(Sir Andrew Davis)担任“过度”艺术总监(Interim Artistic Director)座镇,候任音乐总监Gustavo Gimeno明年9月才会上任,将会成为TSO第十一位音乐总监,迎来2020/21乐季,亦正是乐团的第99个乐季,也就是说,乐团百年大庆当是GG(多伦多对这位新贵的昵称)所签的五年合约的重点工作。
多伦多交响乐团2019-20乐季节目套褶封面(图片由作者提供)
多伦多交响乐团6月场刊小册Concert Key的封面照片是候任音乐总监Gustavo Gimeno(图片由作者提供)
◎ 《布朗寺院之歌》启示在多伦多交响乐团处于“过度”期间,笔者6月底到访多伦多,当然未能再听到安震恒的演出,和候任的GG却是刷肩而过;但却听到了乐团这个乐季其中一个高潮节目,演出二十世纪的大型合唱交响诗篇《布朗寺院之歌》(Carmina Burana,或译《布兰诗歌》),演出后还获得新的启示。同时,亦看到了这一旗舰乐团在迎接新总监到来前的新乐季的节目设计。那么先谈“送旧”的演出,再谈“迎新”的乐季。
《布朗寺院之歌》是德国以现代音乐教育闻名,创立《柯夫教学法》(Orff-Schulwerk)的作曲家卡尔·柯夫(Carl Orff,1895.7.10-1982.3.29)的传世作品,诗歌的歌词源于一批写于十二、十三世纪的古代诗词,这批诗词一直藏于德国上巴伐利亚地区(Upper Bavaria)的修道院(Monas of Benediktbeuern),直到1803年才被音乐学家J. A. Schmeller发掘出来,这批诗歌于1847年出版,共收录有二百多首,内容明显地是世俗化而和宗教无关,颂唱的都是人世间的美酒佳肴,男女情欲的享乐生活,是对道德的讽刺,甚至有睹徒的欢歌、修道士的笑话;有优美抒情的、低俗的、欢乐的、悲痛的;有讥讽的、滑稽的、基督徒式的、异教徒式的;但全是充满了人性和感情的诗歌,这很显然是十至十三世纪时(手抄古本年代为1208年),被称为果利亚德(Goliard)之逍遥派诗人所写;这些诗人多是离开修道院的教士,终日饮酒作乐,赋诗谈情,以大胆诗词歌颂酒色情欲,Carmina一词,在中世纪的德国便专指他们所写的诗歌。内容全是很世俗性的饮酒歌、情歌,以拉丁文混杂了古老德语和古法语写成,并注明是以歌手、合唱团与乐器演出。
1935年卡尔·柯夫看到这批诗歌实时受到极大震动,被吸引住,后来选出了其中24首,在1936年写成这部结合了歌唱、舞蹈和合唱的舞台作品,多伦多演出的是在德国以外惯常采用的由歌手与合唱团联同三管编制的管弦乐团演出的音乐会版本,长约一小时的大型合唱与乐队作品。全曲共有25个乐章(乐曲),分为五个部分:序幕“命运,世界的女神”,以主宰世界的命运女神出场宣示开始;继而以中世纪符号象征的主题“命运的巨轮”,为人类命运带来永不休止的吉凶运转,贯穿其后的三个部份,描写人生三个阶段的( I)初春,原野上、(II)在酒馆里、(III)求爱;然后是尾声“布兰科与海伦娜”,及重现序幕的“命运,世界的女神”。
多伦多交响乐团[的乐团之家的罗伊汤姆森音乐厅(Roy Thomson Hall)(图片由作者提供)
多伦多交响乐团之家罗伊汤姆森音乐厅(Roy Thomson Hall)的天花反音板(图片由作者提供)
多伦多交响乐团基地Roy Thomson Hall圆形大堂其中一环景观(图片由作者提供)
Roy Thomson Hall大堂入口摆置多伦多交响乐团乐师大照片来建立形象(图片由作者提供)
◎ 朗尼尔斯阵容鼎盛当晚TSO演出《布朗寺院之歌》的阵容堪称鼎盛,包括自1937年以来长期与TSO合作的多伦多门德尔颂合唱团(The Toronto Mendelssohn Choir,简称TMO),2013年才成立的多伦多青年合唱团(Toronto Youth Choir),还有曾赢得不少比赛奖项的多伦多儿童合唱团(Toronto Children’s Chorus),三团组成的合唱团队约有二百人之众,担任指挥的朗尼尔斯(Donald Runnicles)是英国乐坛的元老级指挥家,现时是德意志歌剧院(Deutsche Oper Berlin)的常任音乐总监(General Music Director),格兰达伦音乐节(Grand Teton Music Festival)音乐总监,今年开始还兼任美国亚特达大(Atlanta)交响乐团的首席客座指挥。
朗尼尔斯指挥多伦多交响乐团与三个合唱团演出《布朗寺院之歌》的场面(图片由TSO Nick Wons提供)
朗尔尼斯1957年生于爱丁堡,今年62岁,当晚所见已白发秃顶,但行动并无老态,指挥仍然充满带动力,将整部超过一小时的《布朗寺院之歌》,从序幕“命运,世界的女神”(Fortuna Imperatrix Mundi)中早已脍炙人口的《啊,命运女神如月亮》(O. Fortuna)开始,接上其后三个部份( I)初春,原野上(Primo Vere、Uf Dem Anger)、(II)在酒馆里(In Taberna)、(III)求爱(Cours D’amour),然后进入尾声“布兰科与海伦娜”(Blanziflor et Helena)的《向美人致意》(Ave Formosissima),最后重回开始时的《啊,命运女神如月亮》结束。不仅唱出了24首歌曲起承转合的布局,各首歌曲不同的戏剧性与情感,都起伏有致。
朗尼尔斯指挥多伦多交响乐团演出《布朗寺院之歌》美国男中音Norman Garrett独唱的场面(图片由TSO Nick Wons提供)
三位担任独唱的歌唱家,来自美国的女高音Nicole Haslett、南非的男高音Sunnyboy Dladla,美国男中音Norman Garrett,都是首次与TSO合作的歌唱家,从各人参与歌剧演出的经历背景来推测,都应是指挥朗尼尔斯所引荐的人选,虽然未见突出,但表现中规中矩、不过不失;让人印象深刻的却是合唱团的表现,不仅音量力度变化幅度很大,要强即强、要弱即弱外,更让人大感惊讶的是合唱团发出来的声音色彩竟然有如是一幅全无瑕疵的音墙一样,当然,这幅音画是流动的,是具有感情变化的流动音墙,这在只是一个合唱团来说已不容易,但当晚是三个不同年龄阶层,人数约有200人的混合合唱团,这就绝非容易之事了。
朗尼尔斯指挥多伦多交响乐团演出《布朗寺院之歌》演出谢幕的场面(图片由作者提供)
◎ 八十多年合作无间TSO这次演出《布朗寺院之歌》能有这种效果,作为统率乐团与合唱团演出的指挥朗尼尔斯当然重要,但更关键的却应该是作为合唱主力的TMC的指挥(估计应是艺术总监David Fallis)。TMC不仅是一个具有百年历史的合唱团,1895年1月15日庆祝马西音乐厅(Massey Hall)开幕启用举行首场音乐会以来,发展到今日已成为合唱世界中的名团;TMC的本质和世界各地的合唱团相同,都是“业余”组合,不同的是拥有20位核心成员是具有专业水平的专业歌手,但更不同的是,TMC自1937年3月首次和TSO合作后,至今八十多年来,双方合作无间,虽无“TSO合唱团”之名,但却有TSO合唱团之实,记得七年前(2012年6月)在同一场地听TSO演出马勒的第八《千人》交响曲,同样以TMC作为核心合唱团,效果同样出色,但那次合唱团歌手阵容庞大,连同儿童合唱团几近400人,TMC的影响,仍未能做到今次“声音如一”的效果。
由此可以见出,一个交响乐团能拥有长期合作的高水平合唱团,是演出合唱交响作品水平的保证,但环顾大中华地区,能拥有此一条件的交响乐团,却是绝无仅有,能有长期合作超过半世纪,像TSO和TMC这种关系的,就更没有!就以不时宣称是“亚洲前列”的香港管弦乐团,曾组织有直属乐团的合唱团,停办后又重组,但效果始终差强人意。为此,演唱大型合唱与乐队的作品,往往成为大中华地区的管弦乐团的软肋。这次听多伦多交响乐团演出《布朗寺院之歌》,亲身体验到交响乐团和合唱团要在演出大型合唱交响乐作品时,能做到共攀高峰的效果,便深深感受到其间的关键所在。(未完待续)